第二十二章(2 / 2)

昨晚集体通了一晚上的宵,第二天早上众人便如同挺尸般在客厅七横八竖地倒了一地。

卓一为和邓波还精神抖擞地坐在沙发上打游戏,看阿姨准备把早餐弄好了,自己手边抽不出空来,便随脚踹了踹旁边躺着的一个人。

“诶,你们谁上去喊一下阿灼和柳妹子下来吃早饭啊。”

大家都累得不行,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,谁都没动。

裴子妤昨晚睡得早,这会儿刚洗漱好出来,便说“我去。”

她折了步子上二楼,在柳淼淼房间门前敲了敲“柳同学?”

房门没锁,一碰便开了。

卧室里空荡荡的,没有人。

裴子妤的房间就在柳淼淼隔壁,昨晚似乎是听见她上楼的声音的。正打算离开,目光却无意间看见柳淼淼留在卧室沙发的那件斗篷上。

衣服外面的口袋露出一个小盒子的边角。

裴子妤犹豫了会,走过去把盒子从口袋里拿出来。

上面是全英文的,大多都是晦涩难懂的药物名称和某些病名的专业词语,她看不太懂,心下觉得奇怪,便用手机按着盒子外面的英文上网——

出来的结果是一种心境稳定剂的药物,用于治疗躁狂和抗抑郁的。

外面走廊传来开门的声音,裴子妤匆忙将药盒塞回她斗篷口袋里。

裴子妤退出去,碰上一起从房间出来的谢灼和柳淼淼。

裴子妤微微愣住“你们……”

柳淼淼抱着男生的腰,大大地打了个哈欠“阿灼我不想起床。”

谢灼揉揉她的头发说“不行,得回去了,你还有好多作业没做。”

柳淼淼又是一声哀嚎。

手机屏幕还显示着刚才药物的界面,裴子妤摁灭了屏幕,没多说什么,侧身让他们过去。

过完元旦,高三的日子一天一天地紧凑起来。

尤其是寒假过后,黑板右上方原本用红色粉笔大幅张写的倒数计时,直接从三位数掉到了两位数。

看得人提心吊胆,巴不得让一天再多出4时来,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,喘口气都是在浪费生命。

第二轮复习宣告结束,正式进入了无休无止的地狱考试模式。

平时各科老师布置下来的大小练习卷和各市模拟卷不算在内,每个月月底必定月考,周五周六固定周测,从早上睁眼开始,到晚上闭眼上床结束,做卷子,评讲卷子,整理错题本,三点一线的操作填满了每只高三狗的生活。

晚自习,指针渐渐滑向了九点,柳淼淼眼皮子拉耸得睁不开,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,咚的一下栽倒在桌面上。

“阿灼,我好困。”

谢灼拎着她衣服后面的帽檐,像拎一只小猫一样将她揪了起来,“坐直,会近视。”

……草莓味小甜甜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。

柳淼淼努力撑直身体,双手托腮,盯着旁边的男生看。

他皮肤白,落在课室内的白炽灯底下,像是会发光一样。眉眼衬着白皙皮肤,像新墨在宣纸上描绘的山水画,清隽又干净。

做题时很专注,薄唇微抿着,有种认真的性感。

“不知道这次月考能考多少分。”柳淼淼手里转着笔,自言自语道。

“分数没关系,尽力就好,至少问心无愧。”谢灼说。

“阿灼,你有想报考的大学吗?”柳淼淼托着腮问他。

谢灼还没答,柳淼淼又耸耸肩道“算了,问了也白问,反正你的分数想考哪都能考上。”

谢灼写字的手停下,侧眸看她,女孩子在出神想些什么,他一时在判断她脸上的神情,想知道她刚才那个问题的真正用意。

谢灼从抽屉里拿出两块巧克力给她,“吃吗?”

“吃!”

她就没有不爱吃巧克力的时候。

柳淼淼撕开巧克力的包装,看见谢灼伸手过来拿另外一块,她眼疾手快地用笔杆敲了下他的手,“这是我的。”

谢灼好笑道“这是我买的。”

“你买给我了就是我的。”

谢灼挑了挑眉。

柳淼淼笑眯眯地凑过去,从自己手里的掰下一小块巧克力砖,喂进他嘴里

“你也是我的。”

月考成绩放榜了,谢灼依然毫无悬念地稳坐年级榜首,而柳淼淼考了520分。

柳淼淼看到的时候还挺吃惊地“哇”了一声。

多么有爱的成绩啊。

谢灼站在她身后,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“比一开始提高很多了。”

柳淼淼高兴得跳起来亲了他一口。

身旁有不少人望过来。

谢灼眯眼“啧,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呢。”

高三最后一次春游安排去了肇庆鼎湖山祈愿。

班上五十多名学生,八人一组,谢灼和柳淼淼原是和卓一为邓波他们一组,组里还有班上其他一些同学,但柳淼淼说她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会觉得不自在,谢灼便带着她独自成队。

现在算是初春,山林间的枝叶嫩芽方冒出一点儿尖来,繁花齐放,抬眼望去,层层叠叠的满是缤纷翠色。

早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,一点淡金色的天光劈开云层,穿过林荫缝隙,便像是千万缕金色丝线般落了下来。

女孩子穿着校服的白衬衫和百褶裙,扎了个很精神的长马尾,还戴着棒球帽,身后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,里面装的全是巧克力和各种小零食,看起来倒真像个去春游的小学生。

谢灼牵着她的手,挑了条幽静的石阶小路上山,有风拂过,林间竹叶吹得唰唰作响,翠叶的清芬便扑了满鼻。

溪流沿着上端蜿蜒淌下,鹅卵石冲刷得光滑圆润,水流清可见底,阳光再一照,泛着碎金般的粼粼波光。

走到一处分叉口,上边没有标志路牌,两人对走哪条路的起了不同意见。

“肯定是这边。”柳淼淼指着右边那条小路说。

“我怎么觉得是左边?”谢灼冲那头通向山顶的石阶路扬了扬下颌,“那边路面干净,一看走的人就多,来这边的人大多是去山顶庆云寺祈愿的。”

柳淼淼坚持道“肯定是右边。”

谢灼啧了声,“信我的,我还能把你卖了?”

柳淼淼哼了哼,到底还是听他的往左边走,一步作两步地往石阶上跨,头也不回地道“你还舍得把我卖了?”

谢灼微微一愣,低眸轻笑道“不舍得。”

越往上走,山林便越是蓊郁青翠,清澈天光洒落下来,头顶天空湛蓝一片,干净得连一丝杂扰的云絮也没有。

石阶路到了尽头,眼前豁然开朗起来,四周峰峦环抱,翠山碧湖,平台之上殿宇恢弘,红墙青瓦,入口处的灰色石碑上刻着精美浮雕,殿内香火鼎盛不绝。

柳淼淼说“这庙宇看着好长时间了。”

谢灼道“说是建于明朝,有好几百年的历史。”

柳淼淼了然地“哦”了声,“怪不得那么多人来这边祈愿。”

他牵着她往寺庙内走,四周渐渐清净下来,祈愿的人群被抛在身后,隐约只剩檀香焚烧时浅淡的香味飘来。

殿堂、禅房内祥和安宁,落叶悄然无声,每一处砖瓦石阶,青藤古木,无一不见证着数百年来历史变幻的沧桑。

最里面有棵参天蔽日的细叶榕,枝叶繁茂,几乎能将头顶整片天空遮住。藤蔓盘绕,细细碎碎的榕须垂落,上面系着一条条红色的许愿绸带。

谢灼问她“你有什么想许的愿望没?”

柳淼淼原想说她其实不信这些,话到嘴边打了个旋,转念想起什么,又道“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。不过不可能啦,所以就算了。”

谢灼挑眉道“就这么算了?就不能为了我再努力一点?”

柳淼淼说“您回回考试都七百多分,我就是不吃不喝天天学习,高考人品爆发,顶天了也就是六百多一点儿,怎么追也是追不上的。”

谢灼看着她,林荫间薄光落进他眼里,起了轻不可觉的微澜。

他沉默半刻,问“为什么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?”

柳淼淼睨他,“不在一所大学的话,那我们不是要分开了么?”

“你不想和我分开?”

“嗯?”柳淼淼觉得莫名其妙,“我干吗要和你分开?”

谢灼忽而没说话了,抿了抿唇,抬手揉了把鼻子。

这是他平复情绪时惯用的小动作。

她大概忘了,当初她说过,她最长的那个男朋友,只谈了72小时。

她说,她很难对某件事或某个人维持长久的兴趣,所以她随时都有可能踹了他。

包括他们签的那份荒谬至极的协议,甚至写明了她可以随时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
可是不知不觉,他们在一起已经足足半年了。

柳淼淼见谢灼沉默下去,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问他“干吗突然不说话,傻啦?”

谢灼垂眸,牵着她的手在掌心里用力捏了捏。

柳淼淼问他“你有想许的愿望?”

“有的。”谢灼说。

谢灼摸出钱包,朝树下那边的木桌走去,买了条许愿红绸,用毛笔沾了墨,俯身在案上一笔一划地写。

侧脸专注而认真,前额的碎发抚落下来,扫过如墨般清秀的眉眼,俯身时脊背弯出一道柔软的弧,天光照得他身上的衬衫有点透明如薄翼的质感,是年轻男生特有的青葱和干净。

柳淼淼抱手倚在一旁树下,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在红绸上写字。她有时觉得谢灼这人挺天真的,那会儿在天桥底下被小丫头片子坑着买了几千块的玫瑰花给她是,这会儿对这种封建迷信的许愿红绸也是。

谢灼将红绸系到树梢上,过来牵她的手,“好了,走。”

柳淼淼问他“你刚在上面写了什么?身体健康,升官发财,高考中榜北大清华?”

“说出来就不灵验了。”

谢灼摸着她柔软的发,目光一时很温柔。

柳淼淼也没再追问,随他牵着往外走了两步,终究没抵住好奇心,回头看了眼。

清风扬起红绸,少年的字迹干净俊逸,上面写着

“希望淼淼能继续一直喜欢我。——谢灼”出错了,请刷新重试